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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Src: 简·爱 > 序
作者/Au: [英国] 夏洛蒂·勃朗特
字数:1398字
原文

《简·爱》第一版不必写序,所以我没有写。这第二版需要写上几句致谢的话和零星的说明。

我应该向三方面表示谢意。

感谢读者,用宽容的耳朵倾听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故事。

感谢报界,用真诚的赞许为一个无名的攀登者开辟了公正的园地。

感谢我的出版商,以他们的敏锐、他们的魄力、他们的求实精神和坦诚开明的态度为一个默默无闻、无人推荐的作者提供了帮助。

对我来说,报界和读者只是些模糊不清的人物,我只得笼统地向他们表示感谢,而我的出版商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物,还有那些宽容的评论家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他们鼓励我,只有那些豁达、高尚的人才懂得那样鼓励一个苦苦挣扎的陌生人。对他们,亦即我的出版商和卓越的评论家,我要诚挚地说,先生们,我由衷地感谢你们。

在这样感谢过那些帮助我、赞成我的人以后,我要转向另一类人,就我所知,他们人数甚少,但也不能因此就无视他们。我是指少数顾虑重重或者吹毛求疵的人,他们对《简·爱》这类作品的倾向表示疑虑。在他们眼里,凡是非同寻常的东西都是错误的。在他们听来,任何对偏执——这个罪恶之母——的抗议,都是对虔诚——这位上帝在人间的摄政王——的侮辱。我要向这些怀疑论者指出一些明显的区别,我愿提醒他们一些简单的真理。

习俗不等于道德。伪善不等于宗教。抨击前者不等于谴责后者。揭去法利赛人脸上的假面具不等于冒犯了荆冠

这些事情和行为是截然相反的,它们之间的差异犹如善恶之间的差异一般。人们经常把它们混淆起来,而它们实在是不应该混淆的。表面现象不应该被误认为事实真相;狭隘的世俗观念,只能使少数人趾高气扬、自命不凡,而不应该用来取代拯救世界的基督教义。我再重复一遍,这之间是有所不同的,在它们之间清楚而醒目地画一条分界线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世人也许不喜欢看到这些概念被区分开来,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于把它们混淆起来,觉得把表面的假象当成真正的价值、把粉刷一新的墙壁说成是清洁的神龛是很方便的事。世人也许会憎恨那个敢于探究和暴露、敢于剥去镀金显露下面的劣质金属、敢于深入墓穴揭示里面的尸骸的人,但憎恨归憎恨,人们仍然会受惠于他。

亚哈不喜欢米该雅,因为米该雅为他预言时,从不说吉语,单说凶言。也许他更喜欢基拿拿那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儿子。但亚哈当初如果不听谗言而听听忠告,他倒可能会逃过一场流血的惨死

在我们的时代就有一个人,他的话说出来不是为了迎合那些只听得进奉承话的耳朵的。我认为,他出现在社会上大人物的面前,就像音拉的儿子出现在犹大和以色列诸王的驾前一样。同音拉的儿子一样,他说出来的真理非常深刻,话里包含着先知般的力量,能切中时弊,神态也是那样无畏和大胆。写《名利场》的这位讽刺家在上层的社会圈子里受到赞扬吗?我也说不清。不过在我看来,被他投掷了讽刺的火药、被他照射了谴责的电光的那些人,如果其中有些人能及时接受他的警告的话,那么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后代或许还能逃脱基列的拉末的厄运呢。

我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呢?读者啊,我所以提到他,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位比他同时代人所能承认的更加深刻、更加无与伦比的智者。因为我把他看作当今第一位社会改革家,一位能扭转颠倒了的乾坤的工作团的领袖。我认为至今还没有哪位评论他作品的人找到了适合于他的比拟、能恰如其分刻画他的才华的语言。他们说他像菲尔丁,他们谈论他的才智、幽默和诙谐的力量。他与菲尔丁相似,正如雄鹰与秃鹫相似一样。菲尔丁会扑在腐尸上,萨克雷却从不如此。他才智敏捷,幽默风趣,然而这两者与他的严肃的天才之间的关系,就像嬉戏在夏云边缘上的片状闪电与孕育在云层深处的致命的电火花的关系一样。最后,我之所以要提到萨克雷先生,是因为我要把《简·爱》的第二版呈献给他,——如果他愿意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馈赠的话。

柯勒·贝尔

1847年12月21日